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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的审美和声音的刺激
话题的引出
我有个“远房”同事孙先生，从事“棚”事。之所以说是“远房”同事，乃我们属于同一个巨大的媒体集团，但又在各自独立的两个单位工作。孙先生管着“做棚”方面的事，也就是录制音乐的事，他有个外号叫“孙刺激”，这来源于他的理念，就是凡录制音乐类的东西，一个作品内必须有几个听觉刺激点，他叫“杀耳朵的东西”。混音员做完带子，孙先生要用不同的器材听好几遍，最后几乎总要说：“我没有听到什么刺激的声音，给我来点刺激的。”于是被人叫作“孙刺激”。
我们的第一次交锋是在为一个应景的革命舞蹈录制音乐的事情上，当时我认为已经完成了，孙刺激不肯签带，他说没有做出“杀耳朵”的东西。他的建议就是一开始把低音大提琴的声音放大很多倍，“要把弓和弦摩擦的声音清晰地做出来”，然后在结尾的2分钟内用通通鼓猛敲，“要敲到听的人烦”……我坚决不同意，这不是原作者的意思，猛敲通通鼓也是原总谱上没有的。孙刺激对混音员说：“消了，都给我消了！听见没有。”然后冲我说：“在我这里做，我是艺术指导，你不愿意接受，请去别处。”然后拂袖而去。
此事最后影响了音乐伴奏制作的按时完成。也许是不打不成交，事后我们随和地喝了几次咖啡，交换了各自的观念，也使我揭开了HIFI音乐欣赏中的某些原本没有解开的谜。
听音乐的分两类
长笛专业毕业的孙刺激最后放弃吹奏长笛而做棚虫是因为他认为长笛这种乐器“不够刺激，在商业文化时代没有前途”。搞艺术的人都比较夸张，他说他已经把所有的长笛都扔到垃圾桶里去了，这辈子不打算再碰。
声音的审美和声音的刺激
他告诉我喜欢HIFI音乐的人其实分两类，一类叫声音审美派，一类叫声音刺激派。声音审美派是传统的、年纪比较大的那种人，他们从HIFI音乐中获得情感的愉悦并完成关于声音的审美过程。声音刺激派是新锐、年纪比较轻的一类，他们从HIFI音乐中获得听觉的高度刺激并完成情感宣泄的过程。两种流派严格意义上都是审美，但主要兴奋点不一样，前者主要是心理活动，后者主要是生理活动。
孙刺激的原话是这样的——如果你还不明白，我要打一个对你来说可能比较尴尬的比喻。声音审美派好比是欣赏人体艺术摄影的，虽然照片中的女孩也没穿啥衣服或许也是什么都露的，但观赏者主要是体验人体的线条和柔美之类；而声音刺激派就好比是看三级照片的，主要是为了获得生理刺激。看人体柔美的顺便也看到点隐私有感官上的刺激，而专看隐私的也获得了人体美的感觉，侧重点不一，互有交叉。声音的欣赏没有这样直白，但道理是一样的。
孙刺激认为，一个做音乐录音的一定要懂这个道理，然后你才能有一个取向，不至于弄不清是为谁服务的，说白了就是要赚谁的钱。而他则自认为比较新派，要赚喜欢声音刺激的年轻人的钱。
HIFI也是这样分两类人群的
孙刺激也是个发烧友，他有次邀请我听耳机，放的唱片是刻录的，耳放是胆机，他说专门请人做的，耳机是森海塞尔的一种。我戴上耳机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在天顶上猛然响了一下如同炸雷般的爆裂声，我吓得以为天花板掉下来了，全身一颤。还好随即小提琴和乐队声响起，但细节被放大，低音吉他和小提琴那种弦的张力都被传递了出来。乐曲的结尾是一大块玻璃被击碎的声音，哗啦啦地非常震撼。
孙刺激问：“你认为那是音乐吗？”我断然否定：“这不过是声音，说得难听点就是噪音，决不是音乐，因为虽然是乐器在演奏，但除了节奏，没有旋律，没有合乎逻辑的和声，乐器的响度比例也不对。”孙刺激大笑：“你老了老了，我告诉你，这是一张发烧名片，号称耳机杀手，人家要我400元一张卖给他我还不肯呢。”
孙刺激认为我虽然也号称HIFI发烧友，但却不知自己只是这类群体中的一种。听音乐作品那是传统HIFI发烧友，听怪异的声音是新派HIFI发烧友，他们都是HIFI一族，却有着各自的理念。按照萨特的理论“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我们就得有人去为新派HIFI服务，最早认识到这一点的学院派音乐大师是卡拉杨，他后期的唱片都是做出来的，声音很华丽，动态很大，你在音乐厅听不到这样的效果，但千百万老百姓喜欢他的唱片，你说他做对了吗？
一种说法：时代要求我们做有听觉冲击力的东西
孙刺激把他的这种声音刺激做法归纳为一个很高尚的名词叫“声音冲击力”，他认为每个音乐作品都要做一些有声音冲击力的点，这些点就是“音响刺激点”，如果没有就要设法夸张地做出来，做不出来也要做出来，总之一定能够做出来。这种刺激未必就是声音大或者怪，把声像搞怪，把比例弄颠倒，把某个效果做夸张，都是。数码录音技术条件下，做到这些并不困难，关键是你具有超级的想象和合乎规律的手段。
孙刺激说，为什么有人喜欢蔡琴的唱片，拿去试什么音响，就是因为蔡琴的唱片都是做出来的，中低频的密度做得很大，你去听听她第一遍的母带，根本没有这个密度。当然蔡琴的天然嗓音有这样做的潜力。因为有人迷恋这种“蔡琴密度”的声音刺激，才以为可以试什么音响，获得了这种听觉刺激他觉得音响过关了，没有获得，则认为音响没过关。于是有些音响设备，特别是喇叭，也对中低频的密度做特殊处理。
还有听碎玻璃声音，有发烧友天天要听，有朋友来了，首先请听碎玻璃声，这就是寻求听觉的刺激，碎玻璃声音当然连音乐的边也搭不上的，音乐首先是乐音的排列组合，而这是噪音，但喜欢这种声音刺激的发烧友就是感到听了很愉快。当然这是很生理的事情，巧妙地把生理活动运用到艺术审美心理活动中的典范之一就是TELARC的唱片，它被尊为发烧天碟，贝多芬活到现在肯定大跌眼镜，我的音乐有这么爆棚？但这不是音乐家的事，是HIFI的事。卡拉扬则更含蓄，不露马脚，但他曾直说了：“现代人更多地通过电声设备听音乐，我们首先要把电声要做好。”
声音审美的第一关就是听觉关，既然听觉冲击力是许多听HIFI设备人的需求，我们有什么理由不把音乐做得刺激一点呢？
耳机发烧派是听觉刺激的先锋一族
孙刺激一年前就说自己要为耳机一族做点唱片，他认为耳机发烧友是追求听觉刺激的先锋一族，如果放普通唱片，耳机里的声像是混乱的，说听作品就很牵强，但耳机因为振摸质量轻，要求推动功率小，声音行程短，就很轻易地能做出很大的动态、很高的声压、很灵敏的瞬态响应和很小的音染，这是扬声器难以匹敌的，所以非监听类的HIFI耳机在听觉刺激和听觉感受上绝对不是扬声器可以超越的，所以有那么多人痴迷耳机。很多人认为即使801、802也没有3000元的耳机好听，说这话的肯定是指听觉上的刺激比较，是指声音冲击力而言，如果来了一个要听巴赫、海顿的，他肯定喜欢801而不是耳机。
孙刺激认为，大众音乐欣赏的方式和生产方式有关，在农耕时代生活相对闲适、安逸，那种心情需要悠扬的旋律来补充；而在信息时代，人们来去匆匆，交际面扩大，人际关系复杂，心烦意乱，人们会更多地要求以感觉的强刺激来改换心态。现在读小说的少了，看动漫、玩CS的多了，本质是一样的。从这点说，富于听觉刺激的耳机将会大行其道，这种走向的唱片将会很赚钱。在这种大文化背景下，把音乐做出听觉冲击力来，是一种文化消费的大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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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04-21 20:22
发表于 06-07 22:58